初讀《圍城》,只覺書中故事幽默詼諧;重讀之下,方見錢老先生用一支妙筆,在虛構(gòu)的故事里勾勒出真實的人性圖譜。這部以方鴻漸為主角的小說,看似講述一個留洋青年的人生經(jīng)歷,實則是一面折射世間萬象的“鏡子”,讓人在笑中品出無奈,于書中照見自己。


方鴻漸與蘇文紈、唐曉芙、孫柔嘉的情感糾葛,構(gòu)成了書中最具戲劇性的線索。蘇文紈的傲慢、唐曉芙的純粹、孫柔嘉的精明,分別代表了愛情里的不同幻象。當方鴻漸在蘇小姐的“愛情牢籠”里左右為難,為唐曉芙的離開黯然神傷,最終與孫柔嘉在瑣碎婚姻中互相消耗時,我們看到的不僅是主角自身的情感選擇,更是人性中對“得不到”的執(zhí)念與“已擁有”的厭倦。


“婚姻是一座圍城,城外的人想進去,城里的人想出來”,這句經(jīng)典比喻道破了親密關(guān)系的本質(zhì):愛情伊始,人們總在對方身上投射理想自我;相處久了,便在現(xiàn)實摩擦中暴露真實底色。


除了婚姻,書中對職場、社交等場景的刻畫,同樣充滿諷刺意味。方鴻漸虛假的博士學位,既是舊時代留洋潮的縮影,也包含了當代人對“鍍金焦慮”的隱喻。他在三閭大學的遭遇——勾心斗角的同事、道貌岸然的領(lǐng)導(dǎo)、毫無意義的派系斗爭,活生生一幅現(xiàn)代職場的荒誕圖景。高校本該是學術(shù)凈土,卻成了追名逐利的角斗場。


方鴻漸的掙扎與失敗,本質(zhì)上是理想主義者在功利社會中的水土不服——他既不愿同流合污,又缺乏破局能力,最終他的清高只能在逃避中淪為其軟弱的象征。



《圍城》的深刻之處,在于它超越了具體的時代與場景,直指人類普遍的精神困境。


方鴻漸的迷茫,何嘗不是每個現(xiàn)代人的困惑?我們在學業(yè)、事業(yè)、家庭的“城”間奔波,以為沖破某座城就能抵達自由,卻發(fā)現(xiàn)每座城背后都是另一座城的入口。這種困境,源于人性中永不停息的欲望與矛盾:既渴望穩(wěn)定,又向往自由;既追求意義,又難逃虛無。就像小說結(jié)尾那只不停轉(zhuǎn)動的掛鐘,象征著我們在“希望—失望—再希望”的循環(huán)中永無止境地追逐。錢鐘書用戲謔的筆觸,揭開了現(xiàn)代人精神困境的真相:圍城不在外界,而在人心。


所謂“圍城”,不過是人性弱點的具象化;所謂“突圍”,從來不是向外尋找出口,而是向內(nèi)認清自己?;蛟S正如楊絳先生所言,“圍在城里的人想逃出來,城外的人想沖進去,對婚姻也罷,職業(yè)也罷,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”。但看透這一點后,依然能帶著清醒的認知熱愛生活,才是真正的勇氣。


文/金圣杰 北京師范大學學生

編輯 繆晨霞

校對 王心